□ 本报记者 于 锋
9月5日，南京抗日航空烈士纪念馆公布美国籍抗日航空英烈名录公布后的首次增补和勘误名单。抗战期间，中美两国人民并肩作战，结下深厚友谊。据统计，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营救的美国飞行员就超过100名，在江苏大地上，也传颂着新四军指战员和江苏民众抢救坠机美国飞行员的动人故事。
一
“当年在盱眙黄花塘新四军军部，我们就是用桑葚招待脱险的美军飞行员的。”近日，在湖北武汉的中部战区总医院，百岁新四军老战士曹公望向记者回忆起当年参与救助美军飞行员的往事。
1944年8月20日夜，美军第14航空队一架B—29重型轰炸机，执行完轰炸日本本土的任务后返回中国基地，在途经盐城时，不幸发生引擎故障，萨沃埃少校等5名机组人员跳伞降落于当时的盐阜区建阳县金桥村一带(今建湖县建阳镇金桥村)，飞机也坠毁在建阳县境内。
一场营救迅速展开。建湖县党校教师周丽告诉记者，这架飞机坠落的地点，距离日伪军的湖垛据点仅有十里地。我方夜间巡逻的民兵首先发现了坠机，马上组织灭火和警戒。湖垛据点里的日伪军100余人迅速前来，驻扎地点距离飞机失事地有10公里的盐阜独立团也派出部队，阻击日伪军。21日上午9时，一场遭遇战在坠机地点附近打响。经4小时激战，敌军终被击退。战斗中，机枪班班长李绍义，战士周仲昆、朱良、朱长材光荣牺牲。4位烈士后来就安葬于金桥村。
阻击日军的同时，建湖人民也开始搜寻跳伞的5名飞行员，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全部找到。5名美军飞行员在盐阜独立团团部集中后，随即被护送到驻扎在阜宁县的新四军第3师师部。从建湖到阜宁，美军飞行员们一路上受到军民的热情接待。建湖一位穷苦的老奶奶将预备给女儿坐月子吃的20多个鸡蛋全部给了飞行员。
8月27日，新四军苏北军区和第3师举行欢迎大会，3师副师长张爱萍对他们说：“你们不远万里来中国参加抗日，中国人民感谢你们，你们是中国人民的朋友。”萨沃埃激动地表示：“新四军以生命代价保护了我们，保守了盟国军事秘密，我们愿意将这架飞机上的枪炮全部赠给你们打击日本侵略者。”
在阜宁，美军飞行员同样得到妥善照顾。张爱萍为他们安排了舒适的住所，配备了翻译、医生，照料他们的生活。美国人吃不惯中国饭菜，张爱萍就派专人采购西餐餐具，买来各种罐头、奶粉、咖啡、果酱。在3师师部的5天时间里，飞行员们深入了解中国抗战情况，观看文工团表演的舞蹈《我们都是神枪手》、话剧《放下你的鞭子》、歌剧《兄妹开荒》。他们还与新四军战士们进行篮球友谊比赛，演示了降落伞的使用方法。
5名美军飞行员在苏北获救的消息很快被通报给延安。8月29日，毛泽东、周恩来给中共驻重庆代表团负责人董必武发去电报，要求他将这一情况通报给驻华美军方面。根据新四军军部指示，3师将飞行员们送往盱眙黄花塘新四军军部。
二
苏北军民接力营救5位飞行员，成为中美友谊的一段佳话。时隔81年，当年参与此事的见证者已寥若晨星，曹公望是其中之一。
记者见到曹公望时，老人高兴地戴上了前一天刚刚获颁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八十周年纪念章”。面对镜头，精神矍铄的曹老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曹公望1926年出生于建阳县。抗战全面爆发时，他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目睹了日寇在盐阜大地烧杀抢掠的种种暴行，心中埋下了参军报国、赶走日本侵略者的志向。1944年，曹公望高中毕业后投笔从戎，考入新四军军医学校。他立志学医报国，抵御外侮。这所学校设在黄花塘，曹公望是第一批学员。入学没有多久，他和同学们就承担了接待美国飞行员的任务。
当时，军部条件非常简陋，为了照顾飞行员们，曹公望曾与一名飞行员挤在一张简陋的木条床上过夜。他回忆，美军飞行员个子很高，晚上睡觉，脚都伸到了床外面。
“美军飞行员来帮助我们打鬼子，我们要拿出最好的招待他们。”曹公望说，有一天，他们采了大量桑葚请飞行员们吃，这些美国人从没见过桑葚，不敢食用。翻译连忙解释，桑葚营养丰富，是难得的浆果。为打消他们顾虑，曹公望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大口嚼起来。飞行员这才敢品尝，吃了之后甚至喜欢上这种苏北常见的浆果。
此后，新四军又派人将飞行员们送往国民党控制区，一路辗转，最终到达美军14航空队的成都基地，为这场营救行动画上圆满句号。
三
整整40年之后，这段佳话在大洋彼岸有了续篇。1984年6月11日，时任国防部长张爱萍将军访美。在五角大楼，张爱萍会见了专程前来拜访的萨沃埃等3名当年获救的飞行员（另两位当时已去世）。
跨越山海，老兵们的手再次握在一起，共话中美两国人民在反法西斯战争中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深厚友谊。
曹公望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两淮战役是他毕生难忘的一场战斗。1945年8月，新四军发起对日伪军的最后一战，进攻淮阴、淮安城，歼敌万余人。曹公望在战场上冒着激烈的炮火，拯救了不少伤员的生命。这场战斗中，美军飞行员提供给新四军的B—29轰炸机上的机炮、炸弹等派上用场。曾在新四军3师工作的老战士李义明回忆，飞行员们教会了战士们怎么使用这些枪炮炸弹，攻打淮阴、淮安时，这些武器尤其是5枚航空炸弹，在炸塌城墙时起了很大作用。
今年4月，曹公望在医院度过了他的百岁生日。由于年事已高，记忆力大不如前，这一生中的很多事情他已很难清楚回忆，但只要提到“新四军”“美国飞行员”“淮阴淮安”等关键词，老兵的眼中就闪出光亮。采访结束时，他和老伴、93岁的三野老战士李晓明一起唱起“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吐字清晰，声音坚定，依然透着新四军老战士特有的精气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