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徐宁 于锋

江南，曾是无数人文化怀想中的“天堂”，亦是今日人文经济发达的“福地”，她为中华文明的绵延注入源头活水，也为世界构筑起一个独特而深邃的精神家园。11月29日，以“文脉传承与中国式现代化”为主题的第四届江南文脉论坛迎来海内外百余位学者，共话江南文脉传承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内在关联和演进逻辑。学者们达成共识，江南文脉为中国和世界贡献的不只是灿烂的文化和繁荣的经济，更是文化和经济孵化出的文明化境，江南文脉接续传承，贡献中国式现代化的江南气象和江南愿景。

要想探究江南文脉对中华文明与中国式现代化有哪些贡献，首先要厘清中华文明的特质。香港中文大学（深圳）公共政策学院院长、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院长郑永年以“中华文明与中国式现代化”为题，剖析了中华文明的两个特质，“一是开源（开放包容、拥抱世界）的同时坚持永远走自己的路；其次是在自己富裕起来之后也让其他国家富裕起来，共同实现现代化，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这些天在江苏各地考察，郑永年认为，“江苏经济发展得好，就是因为它的经济发展模式跟地方文化高度契合与对齐，这是基于劳动分工之上的良性竞争，也就是‘苏超’精神。”在他看来，从徐州汉文化到无锡的江南文化，江苏13个设区市都有自己的文化底色。期待江南“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智慧转化为推动全域现代化的实践路径。

在中国式现代化的进程中，从历史深处蜿蜒奔腾而来的江南文脉有何特质？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院长杨国荣在题为“江南文脉的现代化走向”的演讲中提出，江南文化在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中展现出独特的历史脉络与内生动力，其核心特质体现为个体意识与群体观念的辩证统一，既重视李贽、黄宗羲倡导的个性自由与“一本万殊”的多元价值，也强调顾炎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社会责任。此外，江南文脉中“为天下非为君”的民本思想，为中国式现代化塑造了“以人为本”的内生性基础。江南文化以多样性突破单一文明范式，彰显了中国式现代化在传统与现代、个体与社会的平衡中探索独特路径的文化底气。

提到江南文化的个性，在题为“江南文脉与中华文明突出特性”的高端对话环节，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终身教授、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副所长胡晓明认为，江南文化蕴含的“退让智慧——不激进”能在新天地开创更广阔的文明。他以荡口古镇斑驳的老宅旧墙为例，形象地形容这些承载岁月信息的“包浆”，能让人沉淀、回味，体会“岁月静好”。

复旦大学特聘讲席教授黄勇格外强调从江南文脉中提炼的生态文明理念。在以“江南儒学与生态文明”为主旨的演讲中，他指出，西方主流的功利主义在处理生态问题时，或陷入人类中心主义，或将自然工具化，存在局限。而在江南文化中，由王阳明所阐发的“万物一体之仁”思想，提供了更优的路径。此思想将美德建立在与天地万物感同身受的“同感”之上。超越“人类中心”与“生态中心”的二元对立，构建了天人合一的整体观。黄勇认为，深植于江南文化的哲学智慧，为解答如何在现代化进程中守护绿水青山这一时代课题，给出了独具特色的中国方案。

人文与经济的合并如何缔造江南文明和江南的中国式现代化实践？南京大学原党委书记、文科资深教授洪银兴深刻阐释了“人文经济学”在江南文脉中的实践价值与内在逻辑。他认为，研究人文经济学的关键是要深入剖析“人文”与“经济”相互转化的内在逻辑，即“以文化人”和“以经育文”的辩证关系。所谓“以文化人”，是指文化通过塑造人的现代性来支撑经济发展。江南文化所孕育的诚信、守约的市场道德观，构成了至关重要的“文化营商环境”，吸引大量外资和高科技企业。而“以经育文”，则是指经济发展为文化繁荣提供物质基础。洪银兴说，江苏有能力实施“江苏文脉整理研究与传播工程”等重大文化工程，正是其强大经济实力的体现。对于文化遗产，不能仅止于保护，更要注重活化利用，实现其“时代化和商业化”，让传统文化在当代创造新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