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报记者 丁威程 贲腾
“试点已一个月，到现在也就40人参保。”5月7日，美团加盟商南通润达营销策划有限公司最新数据显示，旗下骑手参加美团灵活就业养老保险人数占比不到8%。4月初，南通作为美团骑手养老保险首批试点的两个城市之一，开启探索适合新就业群体灵活就业特点的养老保险方案。
骑手进社保，还有哪些“堵点”？连日来，记者走访外卖骑手、政府主管部门探访试点推进情况。
是一笔不小数目，
但生活多了一份保障
根据美团研究院发布的数据，去年，骑手收入呈现稳定增长态势，一线城市的高频熟练骑手，月均收入可达到11547元。另据《2024中国蓝领就业调研报告》，去年全国外卖员平均月薪7496元，同比增长10.02%。
“苦是苦了点，但是来钱快。”38岁的沈军（化名）是南通如东人，每天跑单超过10个小时，月入七八千元，对于这样的收入，他十分满意。但身体的疲惫感、生活中的不确定性和保障的不对等，时常将他从“高收入”的错觉中拉回现实。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江苏常州老三集团有限公司工会主席李承霞呼吁完善外卖骑手的劳动保障体系。外卖员奔忙于大街小巷，每天与时间赛跑，工作环境存在一定风险性，对于这一人数庞大的新就业群体，提高他们的劳动保障待遇近年来成为社会热议话题。人社部等八部门曾共同印发《关于维护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的指导意见》，进一步规范平台用工关系，对维护好新就业形态劳动者的劳动报酬、合理休息、社会保险、劳动安全等权益作出明确要求。
南通灵活就业人员参加养老保险的缴费基数设有十二档，以最低月缴费基数4879元计算，按20%的比例每月需缴费975.8元。美团在南通试行的骑手参加养老保险方案为“企业补贴+个人自愿”，即对当月收入达到就业地养老保险缴费基数下限，且近6个月内有3个月满足该条件的骑手，美团以相关缴费基数为基准，补贴50%的费用。依据方案，骑手可获487.9元补贴。
沈军认为，每月缴纳近千元的养老保险，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有平台的补贴压力会小很多。更重要的是，生活多了一份保障。
在南通，像沈军这样的全职或稳定兼职美团骑手超2000人。南通润达营销策划有限公司是一家专业从事美团配送及相关业务的配送服务公司，已加盟美团10年，企业相关负责人许妍认为，美团养老保险方案门槛不高，大部分骑手都能参加，对个人而言，生活多了一份保障。
种种担心、疑虑，
让很多骑手保持观望
对于缴纳养老保险，美团骑手们意见不一：有人觉得有社保就有了保障，也有人担心社保的缴纳会直接压低实际收入，可能变相成为负担。
美团外卖小哥杨真保来自安徽，是一名90后，已来南通十个年头且安了家。他对于缴保险这件事有些犹豫：骑手的收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单量和提成，平台为了分担缴纳养老保险的成本，是否会减少骑手的提成？
有的人担心“羊毛出在羊身上”，有的人对“前置条件”有看法。仔细研究美团此次试点方案不难发现，平台为骑手缴纳参保补贴有前提条件，即“近6个月有3个月缴纳社保”。这意味着在南通参保的美团骑手首先要自行缴纳保险，每月近千元，缴满3个月，这笔钱完全由骑手个人承担。
上月，南通经济技术开发区外卖送餐行业党委向辖区700多名外卖骑手发放电子问卷调查。南通开发区外卖送餐行业党委党务工作者李汉平告诉记者，受调者中28%的骑手明确拒绝养老保险、医疗保险，但同时31%的骑手将“没有社保”列为工作核心忧虑，这一矛盾心理反映社保政策与实际需求之间可能存在脱节，政策的不确定、信息的不对等，致使很多骑手持观望态度。
“有没有参保资格？”“何时可以享受补贴？”4月11日，南通开发区组织人事部门在辖区新开街道党群服务中心举行了专场政策宣讲会，为外卖骑手解开社保缴纳的种种疑虑。
进入外卖行业前，沈军在一家地产公司工作，一直有给自己缴纳社保的习惯。“我之前缴过一段时间社保，现在还能续上吗？”会上，沈军抛出自己的疑问。
“完全没问题。”南通市社保中心开发区办事处副主任丁雨辰解答：“你之前缴纳的是企业职工养老保险，今后要缴的也是同一险种，缴费年限会累计计算，个人账户金额也会合并。”对于骑手们普遍担心的“账户转移”问题，丁雨辰表示，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失业保险均已实现全国范围内的无障碍转移。
“提高参保率的前提是提高政策的知晓度。”南通开发区党工委组织部副部长、人社局副局长翟敬东介绍，针对年轻骑手信息获取习惯，将依托短视频平台、直播问答等新媒体渠道，以“情景剧演绎”“权益对比动画”等形式直观宣传社保政策。邀请已受益骑手开展“社保故事分享会”，通过真实案例增强政策说服力，重点破解年轻群体“参保无用论”认知误区。
先行先试，
弹性职业呼唤“灵活保障”
“没准备干太长时间。”00后美团外卖骑手小张表示，送外卖不过是他的“过渡工作”，只想抓紧时间多挣点钱。
根据美团发布的官方报告，全年月均有单骑手数量为336万，外卖骑手群体可被划分为高频、低频和业余骑手，真正意义上的全职骑手仅占少数，绝大多数骑手处于兼职或过渡性就业状态，属于“弹性职业”。
“或许可以探索建立正向激励机制，增强参保内生动力。”李汉平建议，可以将社保缴纳纳入“星级骑手”评价体系，对连续参保者给予优先派单、费率优惠等梯度奖励，实现权益保障与职业发展双向绑定，也可以探索“社保补贴专项基金”，对参保骑手按月度发放定额配送补贴，以经济杠杆激发参保积极性。
3月1日起，京东宣布为外卖全职骑手缴纳“五险一金”，同时为兼职骑手提供意外险和健康医疗险。2月20日，饿了么官方公众号发文称，已在全国首批7个省市启动新就业形态人员职业伤害保障试点，全量足额为骑手缴纳保费，将继续在更多城市推进“新职伤”保险覆盖。在南通、泉州地区试点的基础上，美团表示将继续扩大试点，逐渐推向全国，预计覆盖超百万骑手。
提高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保障是大势所趋。我国目前有8400万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如网约车、同城配送、同城货运、家政等平台上同样存在大量灵活就业人员，外卖平台先行先试为骑手缴纳社保，或可成为这些行业未来解决劳动者社保问题的参考。
“当前灵活就业人员社保覆盖难的核心矛盾在于‘劳动关系’与‘个人权利’的制度性割裂。”南通大学商学院副教授王刘飞认为，需通过立法突破，明确“个人参保独立于劳动关系”原则，或可借鉴“迷你社保”模式，建立低费率、全覆盖的“基础保障账户”，覆盖养老、医疗、失业三险，并配套“社保账户随身走”制度，实现跨省转移零障碍、多职业叠加参保、灵活缴费周期等功能，让灵活就业者真正实现“流动不流失，灵活有保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