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立民

近期，省委社会工作部部署对外卖员群体开展“穿透式调研”，不少社工干部离开案牍、换上工服，亲身感受了一把“速度与生计”的滋味。

除了我省，不少地方都组织党员干部对新就业群体进行体验式调研，“局长送外卖”“科长跑滴滴”的新闻不时见诸报端。因超时扣款而手心冒汗，发现外卖洒漏而焦虑不安，烈日下穿梭7小时仅挣53元……这些切身体验远比文件中的“平均收入”“满意度调查”更具穿透力。

古人讲，“绝知此事要躬行”，唯有躬身入局方能洞见真相。许多工作，尤其是一线实务，若不亲力亲为、身体力行，可能难以触及真实痛点。这正是“换位体验”的意义所在：让决策视角从“旁观者的俯视”转为“参与者的共情”，更容易消弭制度设计与民生体感之间的“温差”，无疑也是干部作风转变的生动缩影。不少地方干部在亲身调研过后，出台了一些针对性举措，也解决了一些现实问题。实践证明，这的确是一种直抵民情、破解困局的有益探索。

然而，掌声之外亦有思考。随着公众对社会治理的期待不断提高，对于此类调研的关注重点也在发生变化。调研若仍停留在“沉浸体验”或“个体示范”层面，则难以满足公众的更大期待。其一，干部们数周或数月的“角色换位”，虽感受到了外卖员的艰辛，但可能难以触及平台算法规则、职业发展天花板等结构性难题。事实上，调研的价值不在于“我体验过什么”，而在于“我要改变什么”。其二，若调研止步于“感动叙事”，可能导致后续相关举措偏向感性而失之偏颇，甚至沦为形式主义的表演。因此，体验式调研既要“沉下去”，更要“跳出来”。比如，我省一些地方在“穿透式调研”之后，并非仅出台针对外卖骑手的补贴政策，而是联动交通运输部门优化配送路线、推动平台改革奖惩机制，这正是从个案式观察走向系统性治理的体现。

近来，“干部化身外卖员”的新闻屡见不鲜。为什么很多干部偏好将外卖骑手作为体验对象？当体验式调研高度集中于特定群体时，无形中可能遮蔽了其他更广阔、更沉默的现实角落。留守老人的孤独、建筑工人的安全风险、货车司机的权益保障……每个群体的困境都是社会治理的考题。我们既要为“局长送外卖”而鼓掌，更要追问：那些难以被“角色换位”的群体，他们的困厄如何被看见？那些在体验中触摸到的个性问题，如何转化为普惠而持久的制度改进？

“体验”是好的起点，但并非终点。干部们脱下西装换上工装，其诚意值得珍视。但体验式调研的更大价值，不在于领导干部晒黑了皮肤、磨破了鞋子，而在于其真正成为改善民生的催化剂，以个体的温度校准制度的刻度。在这个意义上，我们需要更多超越“体验”的系统性改进，让每一次“身体力行”都转化为推动社会治理的持久动能。期待越来越多的体验式调研，在“体验”之外，书写更深刻有力的民生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