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 昉

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不仅影响了我国经济，也给世界带来沉重打击。经济复苏有多种类型：有“V”形复苏，还有“U”形复苏，还有所谓的“L”形复苏。还有人认为复苏可能是“K”形的，有上有下，收入差距进一步拉大；或是“√”形复苏，复苏慢一点，但是长期趋势是复苏。

全球有着庞大复杂的产业链和供应链，中国的产业链是齐全的，最典型的就是江苏。江苏的一些外向型程度很高的城市具有很强的配套能力。比如笔记本电脑的生产，绝大多数的相关配件都可以就近解决。所以，美国利用地缘政治，联合其他一些国家打压我国的企业。在技术上、供应链上，试图与中国进行恶意脱钩。这是疫情之后的一个新动向，即外部环境变得恶劣、逆全球化趋势加剧。

中国的国情是多方面的，当前很重要的一个特征可能是未富先老。有着世界上最大规模的老年人口，可能是我们相当长一段时间面临的一个基本国情。同时我们也看到，在老龄化过程中有两个转折点非常值得注意。第一个转折点是劳动年龄人口增长跨过转折点，所以要提高劳动生产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提高潜在增长率。这是供给侧的任务，所以我们要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第二个转折点就是人口总量出现负增长，这影响的是需求，加重需求不足的严重性。这两个转折点，一个已经发生，另一个注定发生，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要坚持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动高质量发展，提高潜在增长率。如果说这个是“上联”的话，现在还要加上“下联”，就是“双循环”新发展格局，这两点都要抓、都要硬。习近平总书记有一个著名论断：对中国而言,“中等收入陷阱”过是肯定要过去的,关键是什么时候迈过去，迈过去以后如何更好向前发展。行百里者半九十，虽然还有最后十步，但高处不胜寒，所以说前面的路更加曲折艰难。

其实我们已经越来越接近高收入门槛。到了高收入国家门槛以后，我们发现在跨越和没跨越之中，国家和国家间会出现分化。总体上增长速度都会下降，但是下降速度是不一样的，有的国家发展速度下去了，但发展质量提高了。通过保持合理的速度和增长区间，这些国家最终跨越门槛，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也有的国家出现过快的减速，陷入“陷阱”，或者即便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中也是比较差的国家。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充分发挥国内超大规模市场优势，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一个新的发展格局，要通过一系列的改革和政策调整来形成，同时其中蕴含辩证的思维。所以，我们还要高度关注外需。总书记强调，双循环绝不是关起门来封闭运行。再看投资需求。靠投资驱动的经济高速增长阶段已经过去，我们不太可能长期再用资本投入来驱动经济增长。

所以，真正应该发挥作用的是消费。第一，靠居民消费。最终消费包括政府消费和居民消费，政府消费占30%，居民消费占70%，拉动消费需求应该靠居民消费。第二，靠农村居民消费。因为现在的城镇化率是60%，农村居民人数占40%，而他们的消费仅占22%，还不够，还有潜力。第三，靠低收入家庭，靠改善贫困人口的状况。

扩大消费需求要靠什么？当然是收入增长和收入分配。我特别强调还要靠再分配，因为过去我们对于再分配可能有一些误解，现在要在把握尽力而为和量力而行两者之间关系中来准确理解。建议实行更加积极的两个同步：居民收入与经济增长的同步、劳动者报酬与生产率提高的同步，这样才能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市场本身解决不了的问题，必须靠政府解决。这不仅仅是解决收入分配公平公正的问题，而且可以促进释放消费需求的巨大潜力。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副院长、学部委员、研究员）